六岁那年,我生活的庄子闹饥荒。人伢子用五两银子从娘亲手里买下了我。辗转几番,第二年我被卖进了宫,成了最低级的洒扫丫头。先后伺候了三位小主,她们死的死,伤的伤,都不得善终。进宫第五年,我十二岁。被分配到了储秀宫,迎来了我的第四位主子。
小说《深宫泪》,此文一直都是小编喜欢的类型,入坑不亏,主人公有夏萤宁嫔,是作者橙秄所写,无广告版本简述:我赶紧拿出这些日子偷偷练习的字帖。宁嫔仔细看了看,点头赞许:“进步很大。”“都是娘娘教得好。”我不好意思……
黑暗。
无边的黑暗。
我漂浮在这片黑暗中,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只有喉咙里火烧般的疼痛提醒着我还活着。
皇后赐的酒——那里面一定下了毒。
远处传来模糊的声音,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纱。
我努力集中精神,想要听清那声音在说什么。
“...太医怎么说?”
是宁嫔的声音,但比我记忆中要嘶哑许多,几乎辨不出来。
“娘娘,太医说...说毒已攻心,怕是...”玉姑姑的声音哽咽了。
“胡说!”宁嫔突然提高了声音,“再去请!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来!”
“娘娘,已经请了三位了,都说...”
“那就去宫外找!悬赏千金!”宁嫔的声音颤抖着,“她不能死...她不能...”
我想告诉娘娘不要难过,可我发不出声音。
黑暗再次席卷而来,将我拖入更深的深渊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丝凉意落在我的额头上。
那凉意渐渐扩散,将喉咙里的灼热稍稍缓解。
我艰难地睁开眼,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憔悴不堪的脸。
“娘娘...”我想喊她,却只发出气音。
但宁嫔立刻察觉了,她猛地坐直身体,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:“夏萤?夏萤你醒了?玉姑!玉姑快来!”
她的脸离我那么近,我这才发现她眼下的青黑有多严重,素来整齐的发髻也散乱着,几缕碎发垂在脸侧。
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宁嫔——我记忆中的娘娘永远是从容不迫的,哪怕被克扣份例,被其他嫔妃嘲笑,也从不曾失态。
玉姑姑匆匆赶来,见状惊喜地叫道:“老天开眼!我这就去热粥!”
宁嫔的手紧紧握住我的,她的手心全是冷汗:“别说话,先喝点水。”
她扶起我的头,小心翼翼地将一杯温水送到我唇边。
我小口啜饮,每吞咽一次都像刀割一样疼,但我不愿让娘娘担心,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。
“傻孩子...”宁嫔的眼圈红了,“为什么要那么做?”
我想告诉她,因为您值得我用命去保护。
可我的喉咙说不出这么长的话,只能轻轻摇头。
玉姑姑端来一碗稀粥,宁嫔亲自一勺一勺喂我。
粥里掺了药材,苦得我直皱眉。
“乖,再喝一点。”宁嫔柔声哄着,像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,“你昏迷了七天,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...”
七天?我竟然睡了这么久?
喝完粥,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。
再次醒来时,听见玉姑姑和宁嫔在低声交谈。
“...崔姑姑说了,这丫头体质特殊,换作旁人,那点砒霜早就...”玉姑姑的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皇后竟用砒霜!”宁嫔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恨意。
“娘娘小声些...崔姑姑还说,奇怪的是这丫头体内早有毒素积累,似是常年接触...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老奴也不懂,崔姑姑只说这丫头不简单...”
我心头一震。
常年接触毒素?我一个小宫女,怎么会...
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,玉姑姑和宁嫔立刻停止了交谈。
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:“娘娘,该换药了。”
我假装仍在熟睡,感觉有人掀开我的被子,检查我手臂上的伤口。
那双手粗糙有力,动作却很轻柔。
“烧退了,脉象也平稳了些。”
那声音道,“但这毒古怪,老身用的药只能暂时压制,要彻底清除,还需一味引子。”
“什么引子?您尽管说,我一定想办法。”宁嫔急切地说。
“雪山灵芝。宫中药库应该还有存货,只是...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皇后掌管六宫事务,药库的钥匙在她手里。”
一阵沉默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宁嫔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,“请崔姑姑再照看她一日,我自有办法。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,我悄悄睁开眼,看见一个身着灰衣的老妇人正收拾药箱。
她看上去六十多岁,面容沧桑却有种超然的气度。
“醒了就别装睡。”老妇人头也不抬地说。
我惊讶地睁大眼睛。
“老身行医四十载,是真睡假睡还分不清么?”
她这才抬头看我,一双眼睛锐利如鹰,“小丫头,你命大。那点砒霜本不该致命,但你体内原有的毒素与砒霜相冲,差点要了你的命。”
我艰难地开口:“我...体内...有毒?”
崔姑姑点点头:“像是常年接触某种矿物毒,具体是什么老身也说不上来。你入宫前是做什么的?”
我摇摇头。六岁就被卖进宫,之前的记忆早已模糊。
崔姑姑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,忽然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:“这药粉每日一次,掺在水里喝下,可暂时缓解你体内毒素。记住,别让其他人知道。”
我接过布包,不知所措地点点头。
“你那位主子,”崔姑姑突然说,“为了救你,连家传的玉佩都典当了。”
我心头一震:“什么...玉佩?”
“前朝陆探微亲手雕的‘松鹤延年’,价值连城。”
崔姑姑叹了口气,“她半夜闯进冷宫找老身,跪在雪地里一个时辰...”
我的视线模糊了。
宁嫔竟为我做到如此地步...
崔姑姑离开后,我挣扎着坐起来,忍着眩晕摸索到妆台前。
宁嫔的首饰匣子就放在那里,平日从不避讳我们。
我颤抖着打开匣子——里面空空如也,连她常戴的那支银钗都不见了。
“怎么起来了?”宁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我转身,看见她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。
她比前几天更加憔悴,嘴唇都失去了血色,但眼睛却出奇地亮。
“娘娘...”我跪倒在地,泪水夺眶而出,“奴婢不值得您这样...”
宁嫔快步上前扶起我:“胡说些什么!快回床上躺着。”
她扶我回到床上,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锦盒。
里面是一小块形状奇特的黑色药材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“雪山灵芝,”宁嫔轻声说,“皇上赏的。”
我震惊地看着她。
皇上?宁嫔不是多年未见皇上了吗?
宁嫔避开我的目光:“先把病治好,其他的以后再说。”
后来我从玉姑姑那里得知,宁嫔是去求了皇上。
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,只知道宁嫔在乾清宫外跪了两个时辰,回来时手里多了这个锦盒,而她的嘴唇咬出了血,走路时腿都在发抖。
崔姑姑用雪山灵芝配了药,我的病情很快好转。
能够下床的那天,宁嫔亲自给我梳头,手法比平日重了些,扯得我头皮生疼。
“疼吗?”她问。
我摇摇头。
“撒谎。”她轻轻戳了下我的额头,“疼就要说出来,不必忍着。”
她从镜中看着我,眼神温柔而复杂:“夏萤,记住,在这深宫里,能活下来已是万幸。以后不许再为我冒险,明白吗?”
我低下头:“可是娘娘...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宁嫔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,“你若死了,我...”她的声音哽住了。
我惊讶地抬头,从镜中看见宁嫔眼中闪着泪光。
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。
“娘娘...”我转身抱住她的腰,把脸埋在她衣襟里,“奴婢知错了...”
宁嫔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发,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额头上:“傻孩子...”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“亲人”。
在这冰冷的深宫里,我们早已超越了主仆,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。